第一,洪衍武认为“首都电影院”门口的事件,很明显对方是有针对性的。而且目的绝不单纯仅仅为钱。
因为凭这主儿的手段,想去哪儿偷不行?何苦到这儿,屡屡冒巨大的风险偷这点票款呢?
第二,这主儿在游刃有余的情况下突然收手,那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导致的。
照洪衍武来看,“小媳妇儿”和“小雷子”的分析完全不具合理性。最可能的情况就是,因为有了什么突发变故,对方继续下手的条件不存在了。又或是最初的目标因为什么原因变得没有必要了,才会如此。
第三,洪衍武能确定,偷他家的人,入户手段高超无比。
因为锁是好的,门户完善,没有鞋印,没有手印,邻居没听见丝毫声响。
而且他也能断定,这个贼不但把屋里的东西不但都仔仔细细翻了一遍,事后还都一一恢复了原样。
这一点其实是因为他临走前,为那些宝贵的东西都刻意做了些记号,而这些记号明显都有了变化。
比方说,他甚至能确定,对方连箱子底儿的邮册都翻开过,因为里面夹的两根他母亲的白头发不见了。
而这么一来,新的问题就出现了。
偷他们的那小子肯定是先找到床下现金的。如果一般人,有了这般斩获,已经足够心满意足的离去了。
而且那藏在顶棚上的存单,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找到的,任谁也得搭上不少工夫。
那么,贼又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态,才会在这种情形下还不尽快离去,冒着被主人撞破的风险,不慌不忙,慢条斯理地把他的老窝统统搜了一遍呢?
只有一个解释。就是这个入户的贼相当了解他和陈力泉的情况,知道自己很安全。
那么也就是说,这个贼偷他们的家是具有明确目的性的,至少就是奔着他们来的。
好,那么再往前面推导。天下间到底存不存在这种偶然性呢?
“首都电影院”门口偏巧来了个盗窃高手,于此同时,他们的家里也很倒霉的被另一个高手偷了。这两件事毫无联系,仅仅纯属巧合?
怎么想,这也是如同火星撞地球一样的概率。
那么从现在开始,便大可以把两档子事儿放在在一起综合考虑了。
既然如此,能确定这个贼是专门针对他和陈力泉的,第二条便也有了一个能解释通的理由了。
或许正是偷了他们的家,获得了做梦都想不到的一笔巨款,才是促使这个贼突然收手的原因。
如此,最后需要确定的就是这个贼的来历和最初的目的了。
这个既能“抓分”、“宰皮子”(黑话,偷钱包)、又能“搬大闸”(黑话,开锁入室盗窃)的双料人材,究竟是谁的人呢?
洪衍武反省自身,他最大的仇家就是南城、北城的这帮“把子”们了。
可南城的八叉、小地主、老疙瘩、大老屁。现在偏偏是与他关系的最好的时候。
他们彼此间已经有了新的利益依存关系不说,他走之前也是关照过他们的。
那些人作为了解情况的人,要来这一手,本身就容易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,况且这事还把“小雷子”捎带进去了。
想想就知道,他们自己的地盘还没捂热呢,干嘛一下得罪两个能一起发财的狠主儿?
再说用这种手段弄得不疼不痒,又有什么必要?
这在逻辑上完全讲不通。真要是他们想玩儿坏,绝对会有更高明、更狠辣的法子。
而北城的那帮“把子”在被南城攻占地盘的事儿上,对他在暗中使坏的情况基本不知情,更何况也没人认识他的家啊。
会是为了解气,特意打听来的么?
不,谁要敢打听这么敏感的问题,保不住被询问的人会卖了他们邀功请赏,或是被人在酒桌上把消息散播出去。
这是纸里包不住火的愚蠢之举。
那也就是说,北城的人也不大可能。
而且这个贼,或者是其同伙,既然能认得他的家,过去跟他打过的交道一定不少。
可如果不是南北城的“把子”们,他还会有什么仇家呢?
嗯……除了总参三所的高鸣、高放这俩公子哥儿,南城的几只小鱼小虾。好像也就是北边这十一家影院被他挤走的游散票贩子,和那些在电影院门口被教训过的“佛爷”了。
再结合这个贼只偷“首都电影院”,并不涉足他其他地盘的独特之举……
洪衍武眼睛一亮,终于抓住了一点要领。
那就是“首都电影院”!
似乎这千丝万缕中,一切线索都汇于此处。
到这会儿,也再没别的想头了。他就跟“小媳妇”和“小雷子”提了一个请求。
“查,就查首都电影院门口!‘雷子’帮忙查查过去那些在这儿倒票的票贩子都有谁,‘媳妇’负责去查被咱们在门口抓过的贼都有谁。这事儿马上办,越快越好,我要所有人的名字,看看到底有没有我认识的老熟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