蕊心大受感动,忙施礼致谢。像长宁侯府这样的人家,银钱铜甸,首饰绫罗,不过是从库房里让下人取来就是了,许氏的这副绣品,却是再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绣成,况且绣花的滋味蕊心也知道,是要以头晕脑涨腿抽筋为代价的。许氏为人精明有手腕,却不虚伪,蕊心越来越喜欢这个嫂子的性情了。
许氏见蕊心不早不晚地这时候来了,就问道:“妹妹来积微阁有什么事吗?”
蕊心笑道:“原是想找依兰姐姐聊会儿天的,嫂嫂在这儿正好,我好一阵子都没跟嫂嫂说话了。”许氏当然不知道她是见了沈云飞之后,为了打掩护才来的,只当她是听了程氏的话,心里不痛快才想找人说话的。
当下就叫依兰沏茶拿点心,姑嫂俩脱了大衣裳,到耳房的炕上去说话。
已是十月,秋老虎却余威不减,蕊心今天裹得齐齐整整地去见程氏,身上早湿透了,积微阁的耳房又朝阳又暖和,蕊心只穿着妃红色织金花罗夹衫,月白色的银丝绣五彩菊花撒脚裤,与许氏坐在炕上闲聊。
许氏与她说了许多婆媳相处之道,又劝道:“咱们女子嫁丈夫,嫁的只是那一个人,只要姑爷待你好,就算一时有些不省心的琐碎小事,也没有过不去的!”
许氏说这话的时候,大约是因为屋里暖和的缘故,薄施粉黛的脸儿明如满月,熠熠生辉,连带两弯凤目都饱含着幸福的光晕,蕊心想,看来子晟待她还不错。
二人正在这里说着,忽然外头传了一声:“二爷回来了!”
许氏像是全没料到谢子晟会这时候回来,忙忙地趿上大红绣鞋,到外头相迎,蕊心也是慌张,虽然是自己哥哥,可她穿成这样,还真有点不好意思,赶紧拿起大衣裳套上。
帘外就传来许氏娇柔的声音:“二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!”
谢子晟语气中含着满满的笑意,道:“陈大学士午间带我们一班人去邀月楼喝酒,吃了饭觉得热,回来换身衣裳。”
耳房和正房之间只挂着一副桃红撒花软帘,午后白晃晃的阳光照进来,蕊心在耳房穿着衣裳也能看到外头的情景。说着话的工夫,宝砚早就听说子晟是回来换衣裳的,这时已经把衣裳拿来了,才想伺侯子晟穿上,子晟却一把抓过来,对宝砚道:“你下去歇着吧,叫你二奶奶来就好!”说着把衣裳给了许氏,还没等宝砚离开,子晟转过脸去,对许氏道:“自然也是为了回来看你一眼。”
宝砚脚下一滞,匆忙退出门去了。
许氏有些小小得意,却佯嗔道:“也不怕人笑话。”
子晟笑道:“这又怎么叫人笑话了,”又低一低声音,笑道,“我在外头,想你想得厉害呢!”蕊心心头跳了一下,这是沈云飞的台词好吧!
许氏刚才在耳房里也脱了衣裳,这时只穿了一件银朱红的细锦交领中衣,领口极松,谢子晟说着,手已经往许氏领口探了进去,许氏连忙躲开,顿足道:“三妹妹在这里呢!”
谢子晟一惊,转身看时,蕊心已经穿好衣裳掀帘子出来了,对着兄嫂福了一福,道:“我刚想起来,涵芬榭里还有点事,我先回去了。”
说完,也不等谢子晟和许氏回答,低着头就跑出去了,一头跑,一头邪恶地想着,不知道谢子晟回来还有没有别的要紧事,赶紧跑吧,别坏了人家的好事招人骂了!
蕊心的婚期定在了建宁十二年的三月,锦心的在三月,素心和丽心都在五月,侯府才忙完子晟的婚事,又在如火如荼地为四位姑娘准备嫁妆了。针线上的嬷嬷已经不够使了,许氏又从京城的仙衣坊借了几位技艺精湛的裁缝,梦蝶轩的首饰珠宝几乎被买空了,现在京城贵女们想从梦蝶轩买件首饰总要等上十来天。
许氏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严格按照侯府的规矩,又很艺术性的稍稍偏向了蕊心一点,比如同是一套赤金红宝头面,别的姑娘的红宝上会有些裂纹,“十宝九裂”,没有瑕疵,没有杂质的红宝石是极少的,一般人也不会在意,只有蕊心的那一副,宝石剔透澄净,俗称“鸽血红”,是红宝石中的极品。
除了这些抬得动的,那些抬不动的银票田庄铺子才是大头,蕊心这边有杨氏的嫁妆,当然委屈不着,但是在给丽心添妆的问题上,杨氏就犯了愁,衣裳首饰她自是不会亏待庶女的,可是田庄铺子再多却总是有限的。还是许氏当即立断:“父亲和公中拿出来的田庄店铺,都是三妹妹和五妹妹均分的,母亲再将金银珠宝,毛皮绫罗平均分作两份,给丽心添妆也就是了,至于母亲自己的嫁妆,都是从肃国公府带来的,能给五妹妹添上些就添上些,不想添时,也是天经地义,总不能为着面子嫡庶不分了!”
许氏是个原则分明的人,绝不能用娘家的钱去养活夫家的人。
杨氏立刻有了主心骨,就照着许氏的主意做了,许氏在心里直叹气,按理说她一个媳妇,不该在这些问题上对婆婆指手划脚,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杨氏还真得需要她这样一个手段凌厉的人在旁边提点。
几天之后,蕊心拿到嫁妆单子一看,小心肝儿忍不住地颤抖起来,她一下子拥有了七座田庄,二百亩湿地山林,五百亩水田,八百亩旱田,两间香料铺子,三间生药铺子和一间当铺。